2021年7月29日 星期四

【廢柴主婦的退休心事】終於!暑假今始亦未晚!

 

照這一年的慣例,廢柴主婦的部落格大約每學期末會更新一次(上次更新請見《不,我沒有寫過甚麼》),成為一種期末心得報告的形式。沒有錯,在個人部落格的經營上(等於沒有),躺平與懶散的極致典範就是本人。而不知不覺中,我要升碩二了呢。

自己也複習了一下才想起,上學期是我是隻誤入純文學叢林的世俗小白兔,被所上光芒萬丈的老師們輾壓狂刪,人生中所有自我懷疑的時刻加起來都沒有那時候(吾豈文盲哉?吾不得已也)多。但這學期小白兔在叢林中,結交並更深一層地認識了很多朋友,有小熊貓、飛鼠、山羌、松鼠女王、樹男、安靜的魚、東山鴨頭、潛水夫、吳寶春師姐、叩問一姐、大頭DIVA、東方寶石……分別與他們有過不同程度的連結與冒險……林森北路阿公店(疫情爆發前)即為一樁等孩子們都長大了我才會跟他們坦承的犯行。

這學期儼然是個密集速讀班,幾乎每門課都有四到五本不同厚度、字數甚至絕版小說要搶要看,除了學會速讀、記得人名、解構、懂得找關鍵字來回答老師問題之外,找書也是一門大學問。老師們的書單一排展開,要全買我真的也狠不下心掏錢(主婦的私房錢越來越薄),所以圖書館、二手書、線上不道德全版小說都是我的好資源。當然有些老師仁心宅厚,會用一些先進的光學儀器來將文章在異次元空間傳送給我們(sǎo miáo),當然是非常短但救天下蒼生的篇幅。

***

必修課的浪人教授說,你們這學期看過印象最深的作品是哪一本?雖然我的回答常常被所上同學說是最佳公關示範,但這不代表我不是真心的啊。

「我最記得每個同學們的作品。」

這是真的,我不僅記得他們的作品,也記得他們的形象、堅持和撂下的狠話。

小熊貓說,我就是熱愛文學,再窮再悶,都不可以沒有文學。她寫了不能發表的Disgrace Club,我永遠記得裡面的蓋凌雲。

飛鼠說:我要怎麼樣才有夠強的心理素質,寫出我想寫,別人卻覺得我沒資格寫的東西?後來看見她經歷的一些事件,才知道這樣的掙扎其來有自,但碰到這些鳥事,她也只是說:「那我就要更加努力。」(當然髒話是有微飆的)

山羌問我,你真的覺得我寫的小說好看嗎?我說真的,好看,你不要放棄。我們約定好了互相叮嚀跟分享小說進度,而她今年得了一個小說的獎項後說,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開心了。我可以體會那種喜悅的心情,不管再頭角崢嶸的作家,在嘗試新的領域的時候,一切都是從頭再來。 

松鼠女王所面對的,是我一個混過江湖的大人都難以處理的窘境,我佩服她的堅持,和不退縮地證明自己。不逃避。馬上。重新再來。她的一篇吃人魔小說,讓我盯著咖哩飯餐盒久久無法下嚥,後來在咀嚼的時候,竟然有點享受那個肉汁,我是不是被開發了甚麼?

樹男依舊以我難以理解的身高與邏輯和我交流,在line上惠賜我看不懂的萌妹動畫貼圖,甚麼賽馬變少女的。他的小說和我的小說,在課堂作業匿名分享時,受到同一位外系妹妹的賞識,我們一直密謀改好後要再寄給她看,畢竟她是我們的粉絲。這算是騷擾嗎?

安靜的魚是我這學期撿到的寶石,那麼安靜的她,結果是一個既溫柔,又細心,又有才華的文本解剖師,每次聽她報告,我都想著如果能不要下課多好。有一次,在課堂上被老師橫掃颱風尾一頓後,我對著空中發怔,想說對啊,我到底在幹嘛。在那樣的氛圍之下,我原以為沒人會注意到其他人,結果她注意到我了:「你還好嗎?」,我說我很難過,因為這學期創作的確很懶很少,她很溫柔的說:「可是人總是要休息啊。」每次當我盯著螢幕游標閃爍,很焦慮的時候,就會想起安靜的魚說的這句話。

還有喔。自從大排長榮之後不停贈我梗圖的東山鴨頭、與我分享海龜湯與貓頭鷹故事的大頭DIVA、身為等待純情男代表的潛水夫、一場疫情逼出麵包才華,還快遞到我家餵飽一雙稚子的寶春師姐、終於這學期笑聲很大很多的叩問一姐、以及用自帶便當餵飽窮苦饑餓孩子們的東方寶石。

這個所上招生的文案還少了一項,最重要的一項,創作者調頻後的共振——五湖四海,背景迥異,外表跟內在反差爆表更毫無共同點的同學們,當大家都將頻率調到文學與創作的那一赫茲,我們都知道彼此在說甚麼,而且從來沒有這麼被了解過。

***

5/15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面了。

但是,反而這樣,大家的交流更密切,談話更深入了。人與人的心靈,竟然在這分隔而孤獨的時刻,巧妙地連結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課題,再小再煩的事都有,無奈的時候,只能往文學裡鑽。分享或痛罵最近看過的書,成為連結的主要橋樑。我也意外地跟幾個同學訴苦過,老娘江湖打滾這麼久(難聽死了),已經很久沒有拋棄假面跟偽優雅,尤其是對著小自己一輪以上的妹妹們幹醮抱怨。但是非常感謝她們,除了給我安慰跟建議,髒話也罵的很到位,那個選字跟力道都剛剛好,非常完美而紓壓。

人生中的友誼都是分段逢遇又流逝的,有時碰上了,是意外,期待之外的人能懂自己,更是驚喜。 

***

再回到最熱門的史哥話題。原本每天早上的uber time,是我們一天中難得的獨處時光,他會跟我分享最近工作的想法,我會跟他分享創作的進度,兩個人再一起聊遍所有小孩在必須消音的話題……那是非常密集和高強度的對談,口乾舌燥,下車之後我第一件事是跑去走廊底端的飲水機,把剛剛在車上喝乾的水壺再裝滿。 

「停課不停學」應用在家裡三位學生身上,除了姐姐,以及永遠「進不去」的弟弟,還有媽媽。三個人,三台電腦,三間房間。一家四口24小時關在同一屋子中,所幸大家都算宅,各自找角落蹲著,不致相互干擾。

未來一定會有變化吧,人生沒有不變的吧。就算這樣清楚地認知,心中還是任性的想,拜託能不能這樣就好,別更動一分一毫。 

***

雖然早就結束課程了,但有一份以我程度跟風格而言,非常困難的稿子,所幸有明燈相照,貴人相助,今天才終於交出。於是,暑假對我而言,此刻才正式開始。這個餘夏,我要活在凝結的幸福中,緊緊抓牢每分每秒的相伴,織成將來能揣著懷著抱著的回憶百衲被。

 

這個部落格,大家明年一月再見!

2021年1月9日 星期六

【廢柴主婦的退休心事】不,我沒有寫過甚麼。

     這個Blog已經許久沒有更新了,離上一篇應該有超過半年的時間。

    夏天剛開始我接了一份網站主編的工作,雖然是特約的身分,也不一定需要每天到辦公室,但是很奇怪的,我每天都最早到辦公室,幫同事開電燈跟冷氣——如果大家還記得的話,今年的夏天也是熱的很恐怖的——其餘的妹妹們到的時候,冷氣也差不多夠冷了,我知道烤箱要預熱,第一次體驗冷氣也要預冷。

    那份工作真是把我搞慘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一種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感覺,網站的流量日益下滑,所謂的「班子」們,也就是一群不過30歲,髮際線還很下面的孩子們,挺悠閒的各自遠距工作,竟然還有一位CTO在矽谷,工作時間跟我們完全相反。創辦人每天在外面見投資人,不在辦公室;所謂的編輯團隊只有我和另外一點五個人,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小女生滿臉疲倦,另外那零點五個人正在準備考研究所,只有週四能工作。坐在我右邊,一位從阿里巴巴回來的女生,負責電子商務開發,每天都在跟我抱怨為什麼這個網站要賣潤滑液跟內褲;而對面負責品牌宣傳的女生,每天都在傷腦筋「女力大會」變成「多元共融大會」之後,要請誰來演講,門票要賣多少錢。

    從沒有編輯經驗的我,馬上就被那個編輯介面難倒了,說實在話很難用。並不是Blog的介面,有點像編程的後台。抓流量的方式也很原始,很多資料切的方式是不對的,等於一群盲人在騎瞎馬,看生意多年的經驗我知道看錯data還不如沒有data。

    這個網站因為稿費問題,跟很多作者弄得不愉快,變成沒有作者要投稿了。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流量,作為一個主編只好跳下去,一個月寫了22篇文章,甚麼都要寫— 社會新鮮人季要寫,小學生開學要寫,黑豹驟逝要寫,張愛玲忌日要寫,連我的婆婆殺了我都要寫,有夠即時,我想說我是戰地記者還是甚麼。

    後來就開學了,我離開了這荒謬的吳爾芙的房間,離開之後回頭想想,其實真心希望裡面的妹妹們都好,寫一些真正能打動人心,好看的東西。不要再寫抱抱我,接住我的那種廢話了,也不要請一些看起來很炫的創業家、社會成功人士、性別翻轉者(我都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來演講然後賣門票,多元不是重點,共融才是。還有「女力」這一套,正恰恰證明了你認為自己是弱勢,自認是弱者的人,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強項,不知道為什麼,我很討厭這樣的思想,it's just you whining alone in the room。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哭哭啼啼是沒有用的喔,走出去看看,你還有手有腳,請不要靠夭。

***

    然後我就進入了北藝大,這個所的名字全名是「文學跨域創作所」,你可以簡稱他「文跨所」,但我覺得「文學所」會好聽一點,雖然真正意義上它應該要是「創作所」。

    這個學期我修了五門課,正確來說是六門,有一門沒有選上,但還是參加了。這樣算來,畢業學分一半已經拿到了(其實也不要說太早,畢竟下周才打分數)。但是阿姐我沒有在想畢業這件事啊,畢業是甚麼?人生甚麼事情都不會有最後的終點,永遠都是跨過之後,還有後面的後面的後面,沒完沒了的。除了死亡。

    我必須說學校真的是一個很溫暖的,受到保護的場域,有人給你作業,告訴你每周要討論甚麼做甚麼,作業還有人幫你改,認真給你反饋,多麼溫馨。現在的學校更是不一樣,學生完全可以遲到,老師通常最早到,還要等學生到的差不多才能上課;交作業也可以遲交,老師可以體諒你「創作還需要時間」;明明跟你說這周要看的書,要討論的東西,一看就知道宿醉還在茫的學生也可以「還沒看」然後坐下來繼續茫......這先不要說在辦公場景裡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開會要討論的東西你說「還沒看,我還需要時間」,當場就會被彈飛出窗外吧,每張看似昂貴可以旋轉升降的會議椅其實也有Eject緊急彈出鈕的喔。)就算在二十年前狂翹課的大學時代的我,進門的時候還是會有羞赧之心,不敢正眼看教授的啊。要說真的讓我感覺到世代差異的,大概就是現在的教室倫理太奔放了。也可能是這間大學的藝術風氣,畢竟牛會被叫「奧米茄咆嘯獸」,被壓傷的烏龜會被叫「彌賽亞」,而松鼠是「指標性生物」。

***    

我有一篇短篇小說前後被改過N次,一共有13個版本,算起來被刪掉字數的大概是最後留下來的兩倍。先等等,如果繼續被刪,比數可能會再增加,所以還是個懸局。

    我有一篇兩萬多字的訪談逐字稿(其實它還在繼續增生中),消化寫出一小節段落之後,長成很奇怪的樣子,有點半神半獸,半文學半贅述,不上不下一個卡。

    我還有一篇謀殺登山企業家的小說,結局還要再編織一下。對於結局我總是不安的擺盪,常常無法直面對決,選擇閃避,實在不像我,如果可以拿著小說給心理諮商師看,會不會得到一點甚麼真正的人生解套方案。

    為了寫那個謀殺登山企業家的小說,我去爬了加羅神社。比較熟的朋友都知道,我對廁所是有潔癖的,我們家兩間廁所中,有一間只有我可以用,其它那間大家都可以用。對不起我就是這麼霸道。去加羅神社那三天兩夜,我竟然,在野外,上廁所,撐著傘,蹲在泥巴上,屁股就對著一堆姑婆芋,跟天知道樹叢後裡的甚麼生物們。

    不,有點因果顛倒了,應當是我去爬了加羅神社之後,就寫了那個謀殺登山企業家的小說。

    還有很多關於outside、difference、others、affect、femininity、subjectivity.......的文章,我自己都不知道寫了甚麼,而且回過頭看還常常疑惑這是我寫的嗎?

    喔,別忘了一篇追憶似水年華中有關斯萬的報告,我還做成bar chart呢。

  這些算是「寫了什麼」嗎?

***

    每天早上,鬧鐘五點半會響起,我先去弄好孩子們的早餐後,再弄一杯咖啡給自己,開始寫作或閱讀。到了六點半,鬧鐘會再響一次,我離開書桌去將他們從床上挖起來,幫弟弟穿襪子,幫姐姐開卡通,如果是夏天,先開冷氣,如果是冬天,會開暖爐,然後再回到我的書桌前繼續先前的事情。我們一起七點出門,他們上學,我也上學。

    回到家之後,他們寫功課,我也寫功課。他們功課寫完了,可以看自己的書,我也開始看書。通常不到十點,我就會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因為隔天很早要起床。

    新店到關渡很遠,史哥每天都會載我去,如果我的課只有上午,他就在藝大咖啡廳,一邊開會一邊等我,如果我的課到晚上,他就先回家,再來接我。中間等待的時間,有一次我們去到了關渡宮的圖書館,真是一個適合寫作的殊勝之地,可以看到淡海,有廁所,飲水機,插頭,還好沒有太多人知道。(請大家也不用去)

    每天早上從新店開到關渡,是非常壅塞而漫長的車途,有一次我出門前多喝了一杯水,車開到一半,尿急的不得了,卻還在高架橋上,都快哭出來了,好不容易到了出口,他趕緊下橋,找到一間加油站讓我進去。那一泡尿真是有史以來我蹲過最久的尿,站起來後平日有健身的大腿還微微的抖著。

    我會泡好兩杯咖啡裝在保溫壺裡帶進車內,小孩下車後,打開podcast的天下零時差,一起連結一下世界的動脈,然後罵一下現在台灣記者的觀點還是很片面,之後我就開始放爵士樂。我也會問他關於科幻小說的心得,他根本應該領走我那們課2/3的學分,因為我是科幻文盲,而他真的很硬核,常常在短時間內給我一個紮紮實實的懶人包。我想說自己老公的這一面竟然都沒看過,真是越看越著迷,你說人跟人之間是不是就應該要有距離。

    我也會想說如果是我會開車,但要每天載著同一個人去同一個地方,去的時候塞車一個半小時,回來看運氣......那是被甚麼壞東西纏上才會有的衰運吧。但我必須舉雙手對天發誓,我有說:「其實我自己坐捷運沒關係。」

    有一天外面下著大雨,這台北的冬天該死的每天都下雨,雨刷清不走雨滴,前面車尾燈一排紅色,google maps顯示的預計抵達時間一直在增加,整條路線橘橘紅紅的,就是沒有綠。我開始覺得空氣很凝重,對身邊的人感到不好意思,想陪笑說些話。

    他先開口了:「每次這個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很幸運,像下雨天坐在放著爵士樂的咖啡館,然後咖啡館只有我們兩個人。」

***

    有一門課的作業,老師要我們給同學評論,有一位同學對我說,我覺得你的文筆很特別,你以前是不是有寫過甚麼?

    這問題真的很難回答,以這個部落格來說,我真的寫過很多,以平常私下寫的文章來說,我寫得更多,再加上之前為了那個岌岌可危的網站,我總覺得自己一直在寫。但是我有沒有寫過甚麼,我不確定。

    這個所的畢業條件之一是得過文學獎,或是在任何刊物媒體上刊登過三次文章,然後最後創作出一本書。當然還有學分限制以及要考過外文檢定。其實我還滿期待再考一次多益的,看可不可以突破20年前的分數,說不定還退步了。

    這三個月我其實真沒有在想畢業這件事情,我開始認真想我要寫出甚麼。非常認真的,連史哥都沒看過我這麼認真的一面,張開眼睛,每天都在寫。我說:「這樣子我是不是跟工作一樣認真了。」他說:「不,你連工作的時候都還沒認真到這樣。」

    越認真越孤獨的感覺每天都在加強,朋友圈由外而內如果分幾圈,最外圈的朋友(依然是朋友)會說:「天哪,你現在還能念書,真厲害。」,再內一圈的朋友會說:「真羨慕你不用工作,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最裡面的那圈朋友反而說:「只是嘗試就好,你不要太認真了。」

    工作多麼簡單省心。

    寫作是往心裡挖,挖出一團一團的血塊、渣滓、器官,整個人都掏空了以後,停筆,再等待它們長出來,這時候去做點一些甚麼的別的事情,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正常人,等裡面有東西長出來了以後,把刀子鏟子磨一磨,再繼續往內挖。

    閱讀則是看遍所有神級的作品,還要殘忍的解構它,看出機關埋伏,看作者背景,看出版社,看文字之後的所有其它,找到線頭之後,抓著試試看能不能拉近一點距離。

***

    翻閱古今中外的作家好像沒有人四十歲後才開始認真寫作呢。

    有一次老師說:「你們看,大江健三郎19歲就寫出了得到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19歲。」,我心想急甚麼,那我四十歲開始寫到八十歲,也不算遲啊,雖然根本不敢想得甚麼獎。結果一查,人家八十五歲了,還在寫。

    黃春明大師也是,八十六歲了,還出了《秀琴,這個愛笑的女孩》。

***

    學期即將結束了,寒假開始,不再需要每天去到那遠的要命的妖山山頭。可是有些習慣,好像從這學期開始,我就不會改變了。人生就是這麼奇妙,短短個幾個月,可以改變一生的舵向。《原子習慣》沒有在唬爛。

    不,我沒有寫過甚麼,希望未來,我可以寫出甚麼來。

    

2020年7月10日 星期五

【廢柴主婦的退休心事】【12】媽媽的心魔




六月過去了,七月到來了。
ID4飛走了沒帶走covid19,七月七日不負眾望是晴天。
小暑剛走,東風未見1)
我們正揪心等待著,十五天後無法計算熱度的
漫天紅霞 (2)

1:「小暑驚東風,大暑驚紅霞」
2:「小暑後,一日熱三分」


以上僅以一首不知所云的小詩,交代廢柴本人一整個六月跨七月,只交出一篇文章的原委。那就是熱!熱!熱!

熱到頭昏腦脹,熱到百無聊賴,熱到百廢待興,熱到生靈塗炭。

(而且光看這首詩也知道,這個人不僅江郎才盡,腹無詩書,沒才華還快沒氣了)

以前坐辦公室實在太不知道感恩了,空調那麼強,會議室那麼冷,椅子上掛著披肩隨時準備禦寒,腳還能穿全包高跟鞋,那麼幸福的日子我為什麼要離開他?簡直只是鮑魚魚翅吃久了想吃點肉粥而已,過太爽!這是我離開辦公室唯一也是最後悔的時刻啊!但說實在,在家時冷氣也沒少開,只是都沒法感受到辦公室或酒店那種乾冷,無情無義的,冰雪奇緣冷。真的非常懷念那種乾乾爽爽的感覺,現在只要一出門回家就要沖一次澡,一天洗個四五次是有可能的。

好了,這篇文章沒有要講身為一個面臨早更的中年大嬸有多怕熱,是時候該轉回來了。

家有國小孩童的家長們應該和我一樣,剉著坐等迎接暑假的到來。那種心情就跟看著迎面而來的颱風動態圖一樣,又能怎樣呢又跑不掉啊,只好看著它的路徑盤算一下損害管制damage control的措施。暑假到來之前,剛送走期末考,姊姊是中年級的最後一年,弟弟則是剛上一年級,對於準備考試的方法以及考試的重要性,照理來說應該姐姐要先懂,但弟弟年紀雖小也滿奸巧好學,所以我和史哥基本上對家中兩位尊客的成績要求與管教原則是沒有差別的。我們要求他們,期末考要考進前五名,否則暑假不能碰任何的3C產品,不管是手機、ipad還是switch。除了負面表列之外,我們也訂出正面獎勵,只要有一科一百分,就可以吃一次壽司郎。(不敢說吃藏壽司,因為每次去都為了扭蛋吃到要吐了)

在這個「期末考振興條例」實施之前,我跟史哥有過相當認真的討論。史哥首先提出「可不可以不要要求他們考第一名」,我知道他這樣問的理由,這篇文章後面慢慢我會提到,小學的時候我「總是考第一名」的故事。當時聽到他這個要求,我想說知我者莫若史,他真知道我很想這麼幹,發個第一名三倍券,但是,那也要我們的小孩有考第一名的潛力吧,我的意思是說,你去跟一個晨跑阿伯說「這次奧運志在參加就好」人家會覺得你什麼情況?我自己知道姐姐跟弟弟的行為與思想,他們是沒辦法像我小時候一樣「總是第一名」的,好了你現在很想揍我我知道,但是我說這句話是在褒獎他們,也是一種正面的肯定,慢慢看下去你會知道「總是第一名」是什麼狀況。

史哥還有一個很有趣的觀念,他覺得平時的段考或小考,考第一名跟考一百分一樣,都是在浪費時間跟浪費人生。在他的觀念裡,考試是一種工具,用來告訴自己,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地方。如果一張試卷讓你考了一百分,基本上是在說關於這個科目教到目前為止,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多告訴你的了,這對學生在學習上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好處,但是可以讓老師和家長感到有面子跟心花開。而考第一名的人更是令人鼻酸,他就是大家眼睜睜等著超越的對象,而且做為小孩,一旦考了一次第一名,大人們就覺得「你就該考第一名」,這種自找苦吃的事情他不幹。

說實在話以上我不太能相信是來自一個小學生真實的想法,如果是的話這個孩子也太腹黑了!不過因為公公婆婆不只一次跟我講過,當時兩人為了他的教育傷透多少腦筋,每天都要出去散步討論一個小時(我真心懷疑兩個走出去就不想走回家),轉了幾所學校,找了幾個老師……而且姐姐還在我肚子裡還沒出生時,公公就首先給了我一篇剪報,來自洪蘭的文章,類似「孩子不該背負你的期待」,然後婆婆也曾經很認真的跟我說「不要要求小孩的成績」(這兩位長者是有多徹底放生)。後來我就相信,史哥這個先生真的從小就很腹黑,而且將腹黑執行到底,把大人都洗腦了..好吧講實在話,以一個「考一百分和第一名只會招來更多麻煩」的角度來說,我也沒什麼能反駁的地方,因為我的確就過著這樣令人鼻酸的國小生活。

就我印象所及,剛進小學的時候,還不太清楚考試是什麼,第一次段考大概考了11名,當時我的爸媽就覺得,可能因為我早讀,所以發展比同學慢,也可能資質就是平庸,沒什麼好要求的。(這段是聊天長大一點後聽爸媽聊天聽到的,當時扼腕為什麼不把好日子過久一點!)後來有一次莫名其妙考了第一名,便引燃了郭媽媽的鬥魂,她認真的覺得,我應該可以繼承父親的衣缽,成為當年周遭第一名考上大學的蘭陽狀元,還能公費留學攻讀博士,回來做一名教授。從此,我便過著「總是第一名」的狗屎人生,如果這樣看來,史哥的第一名很麻煩理論並不是悖論,而且相當有道理。

郭媽媽對我要求的尺度很廣,不僅有絕對指標一百分,而且有相對指標第一名;範圍不僅包括段考,也包括小考,這在今日我會覺得她是KPI達人。而且我印象所及,國小的時候一學期段考是有三次的,三次中間還包括無數的小考,不過也可能我記錯了,實際的考試是不是沒有那麼多?總之我整個國小時期就在分數跟考卷當中打轉。除了有學校作業,我還有額外買的參考書和模擬試卷。在學校考試之前,我會在家先寫參考書跟模擬卷,讓媽媽來改,如果錯的多,她會用很嚴厲的態度問我「這你怎麼也會錯?」「這麼簡單也不會?」,以致於我連參考書都不太敢有錯,寫完以後我會先自己對一下答案,再拿給媽媽改分。從低年級,中年級,高年級,一律如此。如果考卷發下來,沒有一百分,是要檢討的;有一百分但沒有第一名,更要檢討。「第一名是誰?」「你看人家怎麼念書的?」「他是哪科贏你?他分數幾分?」檢討這部份沒完沒了,我不但要看自己的成績,還要背別人的分數。

我媽媽那段時間管教我的成績是滿變態的,但是我一直能夠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做。身為家中的長女,她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工作沒多久就嫁給我爸爸,兩人相差九歲,婚後我爸爸希望她在家照顧就好,但她的個性和我一樣,喜歡新鮮,挑戰,成就感,也喜歡交朋友,待在家裡,她覺得自己的價值就只有一天三餐,每天吸地擦地跟照顧小孩。久而久之,她把所有人生的缺憾跟期待轉移在我的身上,而當時我的妹妹還小,她小我六歲,所以這個「考試煉獄」我是首批試驗者。現在我自己做母親,而且也過了一兩年賦閒在家的日子,其實完全能體會她的心情,比起理解更強的是一種佩服的心情。要每天盯孩子功課,看考卷,是一件多麼需要恆心與耐力的事情!就算再閒再沒事幹我也做不到,太心累了!在「全神貫注盯成績」這件事情上若不是我就是那個苦主,真的還滿欣賞我媽的。

沒法達標的話,處罰是有的,達標的話,沒什麼獎勵。但國小的我是乖順的,所以也沒想過「這樣做到底對我有什麼好處」。冷言冷語也有,罰跪也有,讓你爸爸回來看看你成績也有(但我爸通常不會說什麼),挨罵也有,挨打也有。這些處罰我只是害怕一下而已,受過就好了,最讓我心裡難過的是,有一次段考回家,已經準備好沒有達標的說詞了,結果我媽聽完以後,只淡淡說了一句「我還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草莓在冰箱,現在沒得吃了」。後來她應該還是有給我吃,我媽在照顧孩子營養健康這點上是無微不至的,而且不至於買一個家裡只有我愛吃的水果然後擺在那爛掉,太不合算。只是這句話讓我一輩子看到草莓的時候,再想吃,都會想想自己值不值得吃。

挨打那一段故事要特別拿出來好好說,我並不會因為考試考不好挨打,我只會因為頂嘴或說謊挨打。而那次挨打特別嚴重,也是我唯一在成績上說謊的一次(長大後跑出去玩,蹺課,偷交男朋友上說謊無數次😂)。當時段考都是半天,考完中午就下課了,而不知道為什麼,老師那次考卷改的特別快,第二天最後一節才剛考完,所有考卷都發了,名次也出來了,我連個清閒的下午都沒有。當然那次我考的不好,但並不想這麼快面對這件事情,我只想趕快回家打瑪莉兄弟,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所以跟我媽說「考試卷還沒發」。衰的是後來,我媽出門買菜,碰見也跟媽媽出門買菜的同學,一問之下才知道考試卷早就發了,不囉嗦回家拿雞毛撢子把我打了一頓,打到塑膠柄都斷了怎麼辦?再拿皮帶出來打。我的腿上一條一條紅腫的皮帶痕跡,她讓我跪著,跪到我爸下班,讓我爸看身上的痕跡,自己跟我爸交代是怎麼回事。

這在現在當然鄰居聽到,路人看到都會打113家暴報警了,但當時體罰小孩不算是什麼事,我媽她自己也是這樣被打大的。當然有不對的地方,不過長大後說起這些事,她也跟我道歉了,她現在根本是一枚被孫子踩在腳下的阿嬤,還會跟我的小孩說「不用考第一名,第二名就很好了」。張愛玲說「我心中希冀的母親跟現實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我則是「現在的媽媽跟以前的媽媽根本是兩個人」。事實上到國中之後,她就不再如此盯著我了(因為也沒辦法指導國中生的課業),高中大學我更是哪裡犯規往哪裡去,最後交代一下拿到該拿的就好。只是這種模式已經養成了我一種個性,就是如果沒有達到什麼目標,沒有做出什麼成績,會覺得自己「不配」,就像那盤草莓,再喜歡,吃起來再快樂,如果不是因為考試達標而贏來的,「我不配」。

我不能說這個教養模式對自己沒有什麼好處,長大之後,一直以來我都是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別人不用給我設什麼目標,我自己不會放過自己太久。但是實際上,這樣的習慣讓我很不容易滿足,也不容易快樂,一直到碰到史哥。所以我一直覺得史哥是上天派來打醒我的人形警鐘,這相識相處的十幾年來,每次跟他聊天,都有一種「原來這樣子的人也可以活的很好?」的驚訝,然後慢慢的把自己越放越開,越來越輕鬆自在,不過要改變也要花很久的時間,到現在也不是做的很好,只能說不常再有那種「我不配」的心情,更多的是「我快樂就好」。

回到這個主題「媽媽的心魔」,不,我沒有因為成績處罰我的孩子。我做的是另外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因為我們設下的考試振興條例是期末考前五名,當弟弟跟我說「這次跟上次一樣考第四名」的時候,我,懷疑,他,說謊.😓😓😓😓

因為自己小時候說謊過,所以我覺得,我秒問你怎麼可能秒答,而且跟上次的名次一樣?所以當時嘴裡說我知道了,行動上卻在弟弟睡著後,找出他的聯絡簿,寫聯絡簿問老師「請問Tyson這次的考試名次」。史哥也沒有阻止我,他只是問我為什麼你這麼急著知道?我說「如果他真的說謊,我要早點阻止他;如果他沒有說謊,我要早點除掉自己的心魔。」

隔天老師在聯絡簿上回答「Tyson這次是第四名,我昨天也公布過,他知道了」。其實我很開心這跟我的預料一樣,我的兒子沒有說謊,他不必要說謊,因為他並不害怕考不好,而我也不用再害怕,因為這種「我不配」的心魔,「總是第一名」的奇怪人生,在我的孩子身上是不會發生的。弟弟用很直白的語氣說「我不都跟你說了是第四名嗎?我說過啦。」,我笑著說,對啊你說過了,是媽媽忘記了。

結果姐姐考了一科一百分,但沒有前五名;弟弟考進前五名,但沒有一百分。他們一個能吃壽司郎但暑假不能玩switch,一個能玩switch但不能吃壽司郎,怎麼辦呢?我告訴他們,跟紅綠燈鬼抓人一樣,可以有「救」的權力,姐姐可以救弟弟,一起去吃壽司郎;弟弟也可以救姐姐,每天玩switch的時間分給姐姐一半。兩個都各自達到目的,大家都開心。

這篇不是要展示我們家怎麼教出優秀的孩子,我的孩子在課業上跟一般社會標準上真的不能說優秀,但是在我心目中他們是非常讓我驕傲的。他們經常性的尋求快樂,在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時間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跟說自己想說的話,他們有很多缺點,但是誠實而且說到做到。他們很少羨慕別人,不喜歡搶,不喜歡競爭,至於前五名或一百分,他們的學校是小型小學,一班不到25人,就算達標了也不能算什麼,更何況這社會的標準我已經越來越搞不清楚了,我也不知道孩子以後怎樣才能生存,而且老實說我希望他們可以去打電動跟玩ipad,那時候我會比較安靜,真的。

這篇想說的是,我的孩子教會我很多東西,也讓我慢慢在教養的路上,矯正自己的心。有時候有一種感覺,我教他們,就像在教當年的小時候的自己,如果那個小孩如果現在在我的面前,我會怎麼教她?某種程度上不能說不是一種reset。我也開心他們喜歡找我複習,找我幫他們考試,找我討論學校發生什麼事,考試前我們會一起擬複習計畫,然後每天到了睡覺前,他們會抱著課本,白紙跟紅筆,來我房間「考大學」,因為有一陣子我在準備考北藝大,所以他們覺得要跟媽媽一起「考大學」,我就胡亂考幾個生詞然後蓋角落生物章,更多時候我會說自己去念不用找我考。也要謝謝史哥,他真的是我看過最驚魂的一種生活哲學家,考試無用論,實用主義者,如果沒有他來激盪我的人生,我可能沒有辦法跟孩子相處的比較好吧。


對於郭媽媽的描述,從小時候就認識我的人一定不會驚訝,不過現在才看過我媽的人大概會覺得我自編自導自演,沒辦法,我媽真的改變很多,改到讓我自己都覺得這些是不是幻想出來的。也要謝謝她,可能我本身就是一個好強跟愛好競爭的人,如果不是小時候那一段,現在我對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都會那樣要求,這樣孩子不快樂,我跟史哥在教養的觀念上也會大有歧異,可能會有很多爭吵,關係會很緊張。很多時候人生的經驗你都不能說是好或壞,在當下不行,在很久以後也說不准吧。

好了,下週二中午過後,暑假正式到來,父母的修煉場開始,屆時我應該有更多的心魔要克服,我都app預約驅魔士了。最後再以一段更不知所云的小詩作收,是我對孩子最想說的話:

其實不用考一百分
其實不用考第一名
其實大人都很心虛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

英文以後看看狀況再認真學
現在你身邊又沒有幾個外國人
弟子規完全不用背
寫的人都投胎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了

你爸說
只要能正當地養活自己
做什麼都可以
只要能照顧好家人
這輩子就是第一名

你媽說
做一個好人
一個快樂的人
一個勇敢的人

我也想跟你們學怎麼做
一個更好,更快樂,更勇敢的人






2020年6月11日 星期四

【廢柴主婦的退休心事】【11】真的這樣就好嗎?





上週非常炎熱,幾乎天天偏頭痛的我,極度懷疑是眼鏡度數的問題,鼓起勇氣去驗光.....沒有錯,我的老花又加重了(泣)原本大概五十度,現在應該接近一百度,但因為我原來有六百度近視,所以近視反而變輕,變成五百度。將隱形眼鏡的度數換成五百度,這樣以後菜單就不用拿那麼遠了吧,平日我看菜單的方式,好像要拿給對面的人點菜一樣。走出眼鏡行,明晃晃的陽光,炙熱的午後,此時接到電話,被學校通知請家長到校,學務主任有事情要跟我討論,說是弟弟在學校跟人打架了。因為當天是面對老花加劇這件事情,所以整天都活在一種「確認自己正在老化的道路上奔馳」的情緒中,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加上正在適應新度數,還沒脫離的偏頭痛,接到這通電話之後,負面情緒罩頂,好想大發脾氣,身體卻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

在去學校的路上我一直在跟自己對話。

佛心媽媽:這很正常的,孩子在學校沒有不闖禍的,先問清楚狀況。
暴怒老木:也沒有要求他模範生還是資優生,只要當個好學生就好,這樣都做不到!有必要闖禍到請我本尊到學校去嗎?
佛心媽媽:每個孩子有自己成長的方式跟道路。
暴怒老木:等到他長大懂事之前我要去學校幾次?
佛心媽媽:孩子會長成我們無法想像的樣子。
暴怒老木:他長大能像我一樣養活自己嗎?

............

說真話,懷胎十月,歷經種種不適,在孩子呱呱落地之前,的確心中只有「我只要這個孩子平安健康就好」這樣基本的,微渺的期待,卻感覺天大地大那般的重要。

孩子剛在襁褓時期,則是「只要他按照生長曲線,長高長重,定時接種預防針,不要發燒生病就好」。

小孩上了幼兒園,心中祈禱他今天能心平氣和的去學校,切莫又躺在地上翻滾,當人體抹布將教室地板抹的一乾二淨,「不要被退貨回家就好」。

上了小學,開始有功課,有考試,有聯絡簿,有課外活動。「偶爾有一百分跟前五名就好」。

偶爾,真的非常偶爾有一百分跟前五名之後,又心想,現在少子化,一般也不過二十幾個人,這個小學又是小型小學,這樣的要求根本一點都不難。單單是乖乖上課,放學,考試,夠嗎?為什麼你們從來不主動要求想學什麼呢?現在的課綱又是什麼看素養不看成績的時代,我自己是不太清楚素養是什麼意思啦,素食我知道.....這時便想著孩子如果「可以早點找到興趣跟才能就好」。

真的這樣就好嗎?做父母的怎麼這麼貪心啊,孩子們明明就已經健康快樂平安的長大了,自己卻像詐欺犯一樣,一層又一層的偷偷堆疊上去那奇怪的虛榮的,大人的期待。

媽媽喜歡看書,你們怎麼不看書?我從圖書館幫你借了這本書,你一定喜歡!爸爸媽媽帶你們騎車環島好嗎?跟我一起學羽球好嗎?我們一起四手聯彈一定很酷!要不要學直排輪?要不要學游泳?要不要學吉他?你這麼喜歡畫畫,我們來出一本畫冊好不好?

其實冷靜下來,覺得這樣的媽媽好煩啊!你根本就是神隱少女裡面的無臉鬼,一直拿出金子想要餵養別人。那些根本就是你自己喜歡的,不是孩子們喜歡的。那是你做過的事情,孩子們不一定要做。這世界根本不是大人描述的那樣,你們經歷的體驗的擁有的都已經過去了。你們告訴我們不要老滑手機,不要愛玩ipad,不要發呆沒事做,但是三四十年前的你們,根本無法想像一塊板子裡面可以看卡通,看人家教我們畫畫,可以蓋城堡跟創造一個世界,那對你們根本就是科幻小說。

是的,真真切切的,就在我寫下這些文字的當下,我正在一天一天地變老,失去跟這個世界的連結,而孩子們正在一分一秒地成長,未來是一張白紙而畫筆在他們自己的手上。我不僅不能幫他們畫,我連他們未來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都想像不到,我又憑什麼對他們有期待呢?我對他們的期待不但不是raising the bar,反而是一種限制跟剝奪。

之前因為回到家,不喜歡孩子攤在那裡沒事做,我會規定他們睡覺前要寫完功課,要看書,要練琴,要練字,要運動,要做家事,才能看卡通或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有好幾次,弟弟都做完之後,竟然會問我「媽媽現在我要做什麼?」聽到這句話,我才驚覺自己是一個無趣又虛假,自以為是的大人跟控制狂媽媽。從那時候開始,我對他們一切的管束到簽完聯絡簿為止,之後的時間,到上床時間之前,都是他們自己的。他們做他們的事,我做我的事,爸爸做爸爸的事。

久而久之,我看書的時候他們會捧一本書來我房間滾,我練琴之後姊姊會去接著練,爸爸做keep的時候,弟弟也會捧著一塊地墊在旁邊拱橋。不僅如此,我也會去做他們喜歡做的事情,比如說畫很醜的少女漫畫,玩動森(雖然是自己也很愛玩),看很奇怪又很好笑的卡通屁屁偵探,試著去了解「鬼滅之仞」洗低供三小....。

真的這樣就好嗎?我決心做一個說話算話的大人,回到孩子們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只要你平安健康長大就好」。其實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對虛榮成性的大人來說。但是我知道如果自己能夠堅守承諾,孩子們會活的有自信,快樂,有安全感,這樣的話,他們面對這個世界會更容易,也會創造出更多正面的東西。

「長大好難,好辛苦,再讓我長大一次,我寧願選擇死去一次。」因為自己是認真這樣想的,所以想讓孩子們長大的很容易。

報告一下廢柴主婦的近況,雖然還沒開學,但因為學校有些有趣的講座很想聽,聽完又會很想知道關於這個課題的所有東西,也會想要練習那個領域的創作,加上學校又很遠(這才是重點),幾乎沒什麼時間可以寫部落格,也不想亂寫,雖然寫了看起來也像是亂寫哈哈。很感謝大家還是鼓勵我繼續發表這些喇賽的文章,我還是不會放棄這裡的,而我也依舊是那個很廢,很懶,對社會大眾沒什麼貢獻的廢柴主婦,而且最近太熱都不做菜,幾乎天天叫uber eat。寫到這邊就覺得,我憑什麼對孩子有什麼期待,他們難道不期待一個回家就有整桌菜吃,家裡整齊明亮乾淨,天天面帶微笑為他們講睡前故事的溫柔媽媽嗎? 大人真是自以為是中的自以為是啊!

(話雖如此,如果有一天我變成這樣,孩子們會嚇到的,我知道。)

註:圖為弟弟被三年級學長破壞的美術作品,當天他憤然出手,殊不知人太矮,被人家一腳踢到眼歪嘴斜,就跟這隻斜眼狸貓一樣。




2020年5月29日 星期五

#廢柴文青眼睛業障重-恨比愛更能證明愛不是嗎《Wuthering Heights》by Emily Brontë



【背景】

今天要來談談咆嘯山莊。

咆嘯山莊受梁實秋先生的影響,譯名感覺像是個恐怖片,有些人認為誤導了,但我認為非常貼切。(我讀的版本是遠流出版社的「嘯風山莊」,譯者是賴慈芸老師,譯筆跟意境都很流暢)身為1948年英國作家毛姆(WS Maugham)特選的世界十大小說之一說:「《咆哮山莊》的醜惡與美並存,而且它所表達的力量也是一般小說家難以企及的……我不知道還有哪一部小說其中愛情的痛苦、迷戀、殘酷、執著,曾經如此令人吃驚地描述出來。」後世將李爾王,白鯨記,與咆嘯山莊並列英國文學史上三大悲劇。(羅密歐與茱麗葉可能是礙於未滿18歲還是怎樣)

(Wuthering Heights is an extraordinary book. For the most part, novels betray their period, not only in the manner of writing common to the time at which they were written, but also by their concurrence with the climate of opinion of their day, the moral outlook of their authors, the prejudices they accept or reject. 

You cannot liken Wuthering Heights to any other book. You can liken it only to one of those great pictures of El Greco in which in a sombre, arid landscape, under clouds heavy with thunder, long, emaciated figures in contorted attitudes, spell-bound by an unearthly emotion, hold their breath. A streak of lightning, flitting across the leaden sky, gives a mysterious terror to the scene.)

【作者】
Emily Bronte 是一個非常奇特的作家,他們家三姊妹都是作家,但明顯地她最奇怪,最不羈人性,常常赤腳在荒野中遊盪,不善與人交際,對大自然與動物都非常和善。這三位姊妹之有名,夏綠蒂(Charlotte)、艾蜜莉(Emily)、與安(Anne)三姊妹先後出版了詩集以及數本小說,其中夏綠蒂的《簡愛》(Jane Eyre)與艾蜜莉的《咆哮山莊》(Wuthering Heights)最有名。不過,咆嘯山莊是EMILY唯一出過的一本小說,在19世紀年代的英國,女性常常要使用男性的名字發表文章,她當時使用的是Ellis Bell艾利斯·貝爾這個男性化的假名,她的意見是如此的「我們因為宗教信仰的顧忌,假定基督徒的名字最好是陽剛、男性化的,同時我們也不想表明我們是女人,因為...我們有個模糊的印象,女作家很容易被帶有偏見的眼光看待。」咆嘯山莊出版於1847年,第二年艾蜜莉·勃朗特就以30歲過世,過世後由姐姐替他出版。在一些不同出版社版本,姐姐為她寫的序當中,可以看出來她深愛她的妹妹,但是絲毫不了解這個妹妹,也無法理解一個平淡薄弱外表,與世無爭的妹妹,怎麼會寫出在當時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小說。我可以理解她姐姐寫這個序的痛苦,就是一種一家人都是作家嘛,我不寫點介紹序什麼的怎麼可以(況且人都死了不是我寫是誰來寫),但老實說老娘(指的是Emily的這個姐姐)其實一點也看不太懂妹妹寫的書..這寫序者的處境可真尷尬。Emily還寫過一些詩,發表的並不多,我也還沒看過,但挺有興趣。


【簡單的故事內容】
我不是菜阿嘎,所以這種兩三行要交代發生什麼事情我實在覺得很難,不過再怎麼難也想要試試看。這本書多達五百多頁,老實說還不太能算是大部頭書(看過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就知道了),但是中間有些拗口的,艱澀的用字令人難以閱讀,我想不能說是翻譯家翻的不好,因為每個時代使用的文字跟語調都是不一樣的吧。如果您在看的時候很想摔書「什麼鬼跟什麼鬼會這樣子說話啊!」不要忘了徐志摩、沈從文、曹學芹.....有的時候張曼娟的書我看了也覺得(下刪除三佰字並自打嘴巴)。

簡而言之,一名被收養的流浪兒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被咆嘯山莊的恩蕭老爺帶回收養,並與莊主的女兒凱薩琳恩蕭,從小就培養了青梅竹馬相依為命的情愫。Heathcliff外表俊美,雖然目不識丁,沒有文明,沒有教養,但他內心對心愛的人的真誠和執著,像是金剛與鐘樓怪人的綜合體。為了凱薩琳,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可以在泥沼上打滾,穿著破爛的衣服,做著一切這個無情莊園奴役他的農務。在他悲慘而被歧視的童年,不被當人對待的低等生物生活中,只有凱薩琳願意和他一起騎馬奔馳在草原上,願意詢問並觸摸他背上的傷疤(小說裡對於他被收養前可憐的遭遇並沒有多做著墨),願意在不用工作,不被發現,那些珍貴的被偷來的時光中,與他摘著野花野草嬉戲。縱使他也勉強算是這個家的養子,仍然被當做低下的奴隸般凌辱對待,但他不以為意,只要凱薩琳在他的身邊,烏雲旁邊也會有閃閃的銀光的。

這本小說的敘事手法曾經被許多比較文學,英國文學,小說專業評論家分析如下:通篇故事都是以非當事人的旁觀者角度敘述的:在咆嘯山莊服務了一輩子的管家NELLY奈利小姐,對著新來的房客洛克伍得先生,絮絮叨叨的說起有關這個咆嘯山莊以及不遠處另一幢雲雀山莊之間,驚心動魄的故事。而這個洛克伍得先生也真夠好奇心,住了三個月之久,竟然不停央求Nelly把故事說好說滿,說到最後一刻(他是有多閒)。由於故事的敘述者都是非當事人,相當於兩位旁白互相表演相聲起來,其實我讀起來覺得很難受,當然這是我眼睛業障重,不少文學批評家相當贊許這跨時代性的表現方式。很多研究裡面也曾直指,NELLY其實是最大的謊言家,操縱者。作為兩邊傳信的管家,唯一的敘事者,是她一手毀了凱薩琳和希斯克里夫的戀情,導致女孩抑鬱而終,而男孩轉眼變成一位因愛發狂成魔的愛情納粹。只有NELLY知道中間陰錯陽差的實情,而她甘於在這個陰森無望的山莊勞動到老死,只是想要當一群愛情傀儡的幕後操作手,只是想要滿足一種上帝決定子民命運的欲望。

奇怪怎麼寫到這邊感覺想簡述一下卻一點都不簡單....好了,現在認真簡單地寫起來。因為階級的差別,凱薩琳不得不嫁給埃德加·林頓,另一個比較正常也富裕的「雲雀山莊」的主人,並在傷心將絕之際,生下一名女嬰後便死去。這位女嬰的外貌和金色卷髮和凱薩琳一模一樣,更要命的是深愛她的林頓,也將她取名為小凱薩琳。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的復仇行動於是開始了,他想方設法地將小凱薩琳與自己的兒子湊成一對,只為了覬覦林頓的家產(林頓中年時已病重),他將小凱薩琳軟禁,不許她回雲雀山莊探望自己父親。林頓不久後死去,財產最終落入希斯克里夫的手裡,小凱瑟琳也被永遠監禁在咆哮山莊中。復仇得逞了,但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卻感到內心無比巨大的空虛,空虛使他瘋狂,甚至將凱瑟琳的棺木掘開,希望能與她長相廝守,最後不吃不喝、苦戀而亡。在他死後,小凱瑟琳和哈里頓(咆嘯山莊的僕人,事實上身分是凱薩琳的侄子,是凱薩琳哥哥的私生子)兩人相愛,繼承了山莊與田莊的產業,上一代不圓滿的愛情在下一代得到了補償。

在這邊不得不巧合的指出,哈里頓和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命運的遭遇是一樣的,從小被虐待、輕忽、不受教育、口出惡言、對人充滿敵意.....種種;是什麼讓他的命運與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不一樣?我想是小凱薩琳的存在拯救了他,小凱薩琳在咆嘯山莊被幽禁的時候,哈里頓親眼看見她所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他的惻隱之心使他愛上了她,他結滿傷疤的心掉落大片的硬痂,流露出新生的柔軟的同情。而且顯然的,他也看的清楚小凱薩琳一丁點也不喜愛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的兒子林頓·希斯克里夫,這樁婚姻是一齣被欺騙的邪惡的安排。我認為能夠讓一個人看的到真實的苦痛,感知到同病相憐的切身處境,那樣的同理心會大大的改變一個人的劣根性,而顯露出心中不自知柔軟的部份。或是這是為什麼,哈里頓最後變成一個溫柔而有教養的人,能跟小凱薩琳長相廝守。


【眼睛業障重書評】

這本書如果讓我有點不尊重跟不認真的評論的話(其實一直都是如此),不禁讓我懷疑是一本由馬景濤先生本人寫而優則導,導而優則演的書。這種過於驚世駭俗而濃烈的愛,剛開始看的時候會猜想,馬先生本身應該是常常抱著這本書時時刻刻熱情的研讀,如同抱著「一個喜劇演員的自我修養」一般吧。但這樣也太不正經了。

我花了五天看完,中間有兩度落淚,一度是凱薩琳死後的葬禮,依習俗停屍於花床上幾天,好心(或是壞心?)的管家nelly在守夜的時候故意不關窗,醒來後,她發現裝著凱薩琳金髮的一個金匣子項鍊,裡面參著了一串黑髮,分明是半夜有人潛入放進來的。守靈的夜裡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天天站在窗外的樹下,不得其門而入,就等到這一天,這一扇窗的縫隙,成就了他願與凱薩琳交絲龍鳳,鏤彩雲霞,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的第一部曲。

第二度是讀到這段,關於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將死之際,買通守墓者,掘開了凱薩琳的墳墓。據說,她的臉一點都沒有變,沒有腐爛,只有安詳。NELLY責怪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你真是太可怕了!你這樣驚擾死者安寧,不覺得羞恥嗎?」
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這樣回答:
「奈利,我沒有驚擾誰」,「而且這樣讓我心安,我現在覺得平靜多了,以後輪到我在地下的時候,你們也可以得到安寧的日子,不怕我作祟。驚擾她的安寧?才不呢,是她不讓我安寧,18年來從無間斷,毫不憐憫我!直到昨晚,昨晚我很平靜,我夢到我在他身邊長眠,我的心跳停了,我的臉冷冰冰的,貼著她的臉。」


你認為這樣的愛是任性妄為而且變態的嗎?我們姑且不要忘了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的前半生從來沒有被清楚交代過,如果他是魯賓遜漂流記上的FRIDAY那樣的野人,或許他會對收養他的恩蕭先生產生一種崇敬之意,就算最後恩蕭先生的家人虐待他,但那種虐待的程度與他那段之前沒有被提及的經歷比較說不定只是輕微而已,為什麼他沒有逃走?或許他產生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呢?或許凱薩琳的情感才是真正無形的枷鎖?當然最後他非常恨恩蕭這家人,恨搶走了凱薩琳的林頓一家人,因為這代表的是階級和與生俱來的富裕搶走了他一生中唯一賴以慰藉的溫情與真愛。在他這扭曲悲慘的一生中,唯有凱薩琳,是曾經真正牽著他的手,關心他,撫摸他的傷疤的人。我認為在這齣被喻為英國史上最偉大的愛情悲劇中,最可悲的不是因鬱難產而死的凱薩琳,也不是終生得不到凱薩琳的心的丈夫林頓,更不是被騙入咆嘯山莊成為搶奪財產的一枚棋子的小凱薩琳。是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他曾經冀望過,得到過一陣子真愛,失去之後,他日日夜夜,被凱薩琳的鬼魂纏繞,18年之久,日日夜夜算計著,籌謀著他這一生偉大計謀中的第二部曲,也是最終曲,「在地共結連理枝」。

後來果然他與凱薩琳葬在一起,旁邊還有這凱薩琳的前夫林頓,這三個人的墓,在咆嘯山莊與雲雀山莊當中,形成一個連死了都要演著太陽花的三角戀。

愛是很容易說出口,也很容易以愛之名大放厥詞小傷荷包的。但是恨,被愛驅使的恨,是孤獨決絕的,義無反顧的,雖千萬人唾之吾亦往矣。但是那也是一種感情,是一種不需要被了解的感情,要知道強烈驅使著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的恨,背後是「在我的世界裡只有你曾疼惜過我,我的眼中只有你,只願意與你相聚」的愛。我不是說這樣的恨是對的或是合乎常理的,社會上很多可怕的案件都是基於這樣的心理。但就文學的角度單純地說,我只是想,當一個人失去所有的時候,他唯一用盡全力想要留住的那個東西,無論用了何種形式,恨或是愛都已經不重要,那都是我們局外人為了寫稿方便下的定義。那是他們家的事。

註1:我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原來在某些文學家心中,Heathcliff 是他們第一名的悲劇愛情英雄,甚至要花好多時間才能走出這種心結。有興趣的人可以參閱這篇文章 https://www.bbc.com/ukchina/trad/vert-cul-46068349

這也難怪,演過第一版電影的男主角竟然是英倫情人的 Ralph Fiennes而女主角是 Juliette Binoche啊!!!根本推人入巨坑!

(第二名悲劇愛情英雄是Rhett Butler)

註2:我喜歡將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 的全名打出來,我認為EMILY在取他的名字的時候別有用意,Catherine則漫不經心。Heath 是一種在英國高沼地的石楠荒原,乾燥的沙子與石楠荒原接壤,使其更易受到野火的侵襲。而Cliff則是大家熟知的懸崖。你要不荒蕪致死,要不火燒燎原,要不就往萬丈深淵跳下。只是沒有「我在絕情谷底」那樣的神話浪漫。這就是 Heathcliff的一生。

2020年5月28日 星期四

【廢柴主婦退休心事專欄】被手電筒照到的青蛙



沒錯,消失了好一陣子的廢柴主婦又回來廢話了。

仔細看一下這個廢柴天地,上次發表文章的時候是四月初,大概就是研究所放榜前,那時候還滿悠遊自在的過著自己不求長進的人生。雖然很在意研究所何時放榜,以及放榜的結果,不過日子一天一天過,心頭憂心、期待、害怕交織震盪的波瀾也慢慢的平緩下來。

在這等待的期間,做菜的頻率慢慢少了,不是因為不喜歡做菜了,而是感覺做菜已經不是一項成果展,慢慢的變成日常生活中的習慣,也不會追求網路上看來的食譜,或是寫起來會很fancy的菜色。一般來說就是小孩先生想吃什麼就把冰箱裡的菜拿出來做一做,務求他們不要嘔吐,可以吃完就好。(這就是見山又是山,見水又是水的境界嗎?)但我還是很喜歡欣賞別人做菜的心得,網誌,照片,食譜那些,想來烹飪已經變成我一個恆常的興趣,身為高中家政99%級距的我,甚感欣慰。(那個分數後來老師解釋,是一百個人裡面有99個人贏過我....什麼嘛!那我就是只跟自己平手就對了)

那廢柴不做害人料理之後,都在做什麼呢?在等待放榜之前,我看了大量的書,嚴格來講應該是書籍以及刊物,有營養的沒營養的都看,圖書館裡佈滿灰塵的博客來暢銷排行榜上熱騰騰的都看,作者死掉一百年以上的或還活的好好的都看,散文和小說都看,鏡週刊與親子天下都看,總之在閱讀這一塊我刻意讓自己成為一個飢餓貪婪,不挑嘴也無從談起品味的遊民。在看這些東西的時候,我不能說自己不是沒有一點幻想的,幻想自己未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作家嗎,或者詩人嗎,或者文字工作者嗎?有一陣子我滿喜歡「文字工作者」這個職業稱呼,覺得比作家更踏實一點,嚴格來說跟「情色工作者」是不是一樣呢,世人都覺得「我知道你都在賣些什麼」但其實自己很認真的覺得「我賣的是專業」。當然這是我自己的亂想,而且對文字工作者沒有任何一點睥睨不敬之意(對情色工作者也沒有)。這段等待的時間,我就跟大量的文字一起漂浮在空中,他們陪我等待,我聽他們說話。

四月七號是放榜的那天,網路上已經說了下午三點才會釋放榜單,但我從六點起床,就開始不停的刷手機,不管是送孩子上學,去健身房,做中飯,去圖書館志工時間,都在刷手機。那種感覺比從前高中聯考,大學聯考,研究所放榜時更恐怖,有點像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期待快快給我一個痛快,手起刀落下了一顆人頭換了一個塵埃落定。後來法官宣判提早半個鐘頭出來了,我刷到榜單的時候呆了三十秒,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也不太確定這樣的結果是死刑定讞還是當庭釋放?當然心中是不可置信而且狂喜的,從房門奔出來跟史哥分享的時候他也開心的十分激動,而且原來他躲在書房也在偷偷地刷手機,想著如果結果不符期待,他要怎麼安慰我。我在想其實那一幕回憶會不會是我最想帶著進墳墓的一幕,後來每次想也都很感動。感動的不是兩個人相擁開心的時候,而是有一個人他會這樣的把你的事放在心上,也不在意其他,就是掛念如果你跌倒了一定會很痛。路上這坑如果你跨不過,我就先去把坑底鋪滿軟綿綿的草皮跟香噴噴的鮮花,讓你跌下去舒服一點,哭的少一點。我又想到以前他跟我說過可以同甘的人很多,朋友,家人,同事都是,但是可以共苦的到最後只有夫妻。這個人就是願意在我每一次跌倒都搶著先趴下墊背的人,簡單來說是這樣。

好像離題了一下子。

放榜了之後,睡了一覺起來,神經比較正常穩定了,我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一隻被手電筒照到的青蛙。驚嚇過度,瞳孔放大,不知所措,連呱呱叫或青蛙跳都不會了。我想說,是不是這樣我都不要動,就沒有人看的見我了。好了有點超現實了,這裡不是海豚飯店也沒有羊男。意思是說我變得不知道怎麼看書,怎麼寫文章了,也不知道平常喜歡做的事情該怎麼做了。我在看書的時候會想著作者這一段想要說什麼,他的結構是什麼,敘事人稱的選擇是什麼道理?我在寫文章的時候會覺得,這段話有人看的懂嗎?這標點符號會不會太少或太多?平舖直敘跟引經據典好像都可以的時候我該選哪一種?這種狀況讓我非常困擾,常常寫了一兩段話,看著游標閃啊閃,生氣地想說你再閃啊,催什麼催!後來又把這兩段話刪除,想說你們前後文沒有同伴也沒有後代的話,苟活也沒有意義吧。就在我發現自己會謾罵游標的時候,就決定停筆一陣了。把筆電闔起來,不寫廢柴,不寫書評,不寫食譜,也不寫自己從前愛寫但不想發佈的各種創作。

我必須說這種戒斷性的暫停一開始讓人感覺神清氣爽,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種東西一直搔著你的腳底(不是鬼),腦子裡會突然出現一段話很想寫下來,看書看到一半會想停下來找個人理論一下,甚至有一天我連做夢都夢到了一篇童話愛情故事,隔天還完整的說給史哥聽。這篇故事的標題甚至在夢中已經想好了『大嘴機器猴與拾荒少女』(什麼荒謬的故事啊)。就這樣悶了很久,好像賭氣離家出走的小孩,打開報紙尋人啟示,想知道家人有沒有找他;也像蹺課的學生,趴在圍牆上偷看,想知道同學今天上了什麼課.....有這種怪奇行徑的孩子應該只是迷失了但是本質沒有變壞吧?我懷抱類似的心情,打開這個廢柴blog看看之前的文章。

什麼嘛,這作者相當有趣啊,哈哈哈哈哈。就這樣像從來沒看過一樣,我把所有的文章都津津有味的看完了。

就這樣被手電筒照到的青蛙找到了解方,牠斜眼瞪了一下手電筒,然後學趙正平呱呱罵道「照三小,沒禮貌!」,轉身跳走。


老實說這種懷疑自己的心情常常會有,當這樣的情緒來的時候,年輕時我會用全力去對抗,到了現在,雖不能說過盡千帆,但可以說是閱歷一二......當浪潮來的時候你拿區區一塊盾牌抵抗是沒有用的,只能夠抱著盾牌,載浮載沈,直到波濤平息的那一天,並且一併大叫著Wilson~老實說人生都過到一半了,一點點自我貶低的感覺都無法處理好的話,可能可以考慮就這樣趴在地上大哭大叫不肯起來一直到有人報警吧(最有效是在捷運站裡拿掉口罩)。

這通篇廢話只想傳達一個意念,有的時候人到中年,會幻想自己應該換個跑道,追求自己的「夢想」,種種飄渺的冀望。有時候真的去做,而且做到了,那種青蛙被手電筒照到的驚恐簡直讓你自己忘記是個有行動能力的人。但是So What?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這種心情不曉得有沒有人能夠同理了解,我自己是知道自己的死人骨頭個性,不試個徹底是不會死心的,就算我是課堂裡年紀最大的學生(但看起來還有人比我.....穩重),抄起筆記的時候我和其他人沒有兩樣。

其實是有的,現在的學生都用laptop!omg!













2020年4月27日 星期一

廢柴主婦遇見漢克手工味噌-味噌七連發

經由友人介紹,廢柴得以在今年年初之際參觀了網路上甚是火紅的漢克大叔手工味噌工廠,並得到非常珍貴,包裝也甚精美的漢克赤味噌禮盒。

這個漢克手工味噌獨到之處在於原料,來自金山寺傳承750年的珍稀麴種,加上100%台東池上米,台灣原產無毒履歷黃豆,由遵循古法存放檜木桶,並由手工親自釀製而成。.....以上都是非常吸引人的廣告文案,雖然句句屬實,但是沒有親手釀製味噌的人不能了解,上述短短三四句話聽起來有多麼美妙,背後就有多麼的不容易!
位於苗栗頭份的田美手工味噌工作室
禮盒提袋組包裝古樸有質感
很適合送人
關於漢克大叔手作味噌的心路歷程以及對原料的精心挑選,已經有不少網路上、媒體上的報導,大家可以自行搜尋或是參考這篇 (→→→) 熱血大叔做味噌 本土黃豆池上米釀造,廢柴主婦抱持著一貫奇怪的好奇心,竟然突發奇想也來自己試試看手作味噌,結果光在發米麴的部份就失敗的五體投地!據工作人員說,漢克大叔在發米麴的時候,會不停地對米麴說好話,稱讚米麴長得好,長得漂亮,最後就能發出雪白色的米麴。要知道味噌成敗優劣的關鍵其實就在麴種跟米麴,要像漢克大叔一樣,能得到金山寺七百五十年歷史的麴種,而且親力親為照顧,發出雪白的米麴,是非常難得的機遇、細緻的匠工與不放棄的匠心,才能得到的結果。廢柴主婦與先生二人試著從麴種開始發米麴,搞了好幾輪,沒天沒夜的顧著米麴,唱歌彈琴稱讚什麼都來了,最後發出來的都還是灰白色的,實在太艱難太辛酸了!
味噌之書
厚達280頁😂
既然知道手作味噌有多麼艱難,得到一瓶珍貴的田美醬味噌,一定要好好的使用,於是廢柴不囉嗦,一連用漢克大叔手作味噌作出了七種不同的味噌料理。再展開七道奇怪料理之前,要先說明一下這罐醬味噌獨特之處。

為了好好研究一下味噌,廢柴主婦特別入手了這本味噌之書。岔開話題一下,這本書真的很厚,而且作者竟然是一對美日夫妻,老公是威廉 夏利夫(William Shurtleff),來自美國加州,具有工程學與人文教育背景,老婆是青柳昭子(Akiko Ayogi),兩人曾連袂跟著頂尖的食品營養學家、歷史學家一同研究黃豆與味噌,成立了黃豆食品中心(Soyinfo Center),也曾在美國以一台側邊漆上「豆腐味噌遊美國」字樣的廂型車展開24000公里的宣傳旅程,也舉辦了七十多門公開課程。這對夫妻對味噌的投入大概也只有漢克大叔比擬的上了。

根據這本味噌之書,味噌依據發酵方式、口味、顏色、質地、價格與產地可以分為十七種(甚至以上)不同的種類,從一般味噌、特殊味噌、現代味噌,再由原料中穀類分為米味噌、麥味噌、豆味噌.....之後還能依照口味分成紅味噌、甘口紅味噌、甘口白味噌、壺底味噌....一直道赤出味噌,眼花撩亂!我們沒有要當味噌專家,我們只是愛吃味噌的普通人,所以只要了解漢克大叔手工味噌獨到之處就好。

田美醬味噌和一般我們超市常買到,台灣人也比較常用的信州味噌不一樣,信州味噌屬於甘口淡味噌,口味偏鹹偏淡,質地較輕薄,適合煮一般的味噌湯;而田美醬味噌是甘口紅味噌,味道濃郁,質地濃稠,甜味與鹹味都很突出,最特別的是一開瓶蓋,撲鼻而來有股特殊的清酒香味,甚至聞久了可以聞到由檜木桶釀造出來的一股類似陳年威士忌的香味,而據我們與工作人員訪談的了解,田美醬味噌在釀造的過程中是完全沒添加任何酒精的,所以這樣特殊的酒香味是由自然發酵釀造而來,真的令人驚奇。也因為田美醬味噌這樣特殊的質地、香味與口味,它更適合取代部分醬油、米酒和糖,在各種料理中扮演增添風味,豆香,上色,提味與去腥的角色。



不同於一般市售味噌
田美醬味噌是用玻璃罐裝

打開瓶蓋可以看到
醬味噌呈現深赤色
一開始撲鼻而來是淡淡的
清酒香味
聞久了可以聞到陳年威士忌
那種木桶酒香
非常神奇!
【漢克手工味噌七連發之一:味噌蘿蔔貢丸湯】

田美醬味噌屬於赤味噌,一般來說比較少用於一般的海帶味噌湯或豆腐味噌湯,但是因為它獨特的香氣與濃稠度,其實可以搭配一般的貢丸湯或魚丸湯,代替排骨湯塊或柴魚湯使用
按照一般蘿蔔貢丸湯的步驟
不同的是不需要熬高湯或加排骨
只要水滾了加入一到兩匙
田美醬味噌
湯頭就很香甜

湯頭的顏色呈現赤色透明
有點像喝關東煮的湯
但是豆香更濃
蘿蔔與貢丸也連帶的上色

【漢克手工味噌七連發之二:味噌燉肉】
作法跟一般的咖哩豬肉差不多,如果咖哩味道太重太膩,可以試試用味噌來代替。廢柴主婦家裡是咖哩重度使用者,小孩子跟先生有了咖哩可以吃三大碗飯;只是天天吃咖哩也不可能吃三百六十五天啊(而且咖哩沾到衣服爆難洗!),改用味噌來燉肉,又是另一番香甜風味,也很下飯。
洋蔥 紅蘿蔔 馬鈴薯切好
入鑄鐵鍋略炒

炒出香味後
加水煮滾

先加入田美醬味噌
和蔬菜一起熬湯底

湯頭呈現赤赭透明

加入豬五花肉一塊熬煮
大約中小火20分鐘後
不掀蓋再悶十分鐘
就可以上桌

【漢克手工味噌七連發之三:味噌燒肉】
因為疫情的關係,有好一陣子沒有去餐廳吃燒肉,想到會流口水啊....在家自己做燒肉其實也很簡單,不用烤肉醬,用甘味赤味噌來醃肉,味噌中的酵素能讓肉質更軟嫩更入味,烤起來有股微微的味噌香和豆香,真的很特別!
準備一盒豬五花肉片
田美味噌醬
以及蒜泥、薄鹽醬油跟香油


在醃肉的時候就可以把赤味噌加進去
味噌沒有加熱不容易攪散
我直接塗抹在肉片上按摩入味

大約醃三十分鐘即可入味
不像之前準備烤肉
要醃一個晚上

進烤箱
200度烤10分鐘翻面
再烤5分鐘
就可以吃
                                   
【漢克手工味噌七連發之四:味噌鮭魚鍋】
廢柴一家人除了很喜歡吃咖哩以外,更喜歡吃火鍋。最常吃的火鍋湯底是柴魚昆布,大人小孩都適合,煮青菜也很清甜。這次試試看用鮭魚和赤味噌做火鍋湯底,整鍋湯都可以喝光!而且煮豆腐非常搭配!我家弟弟是不喜歡喝湯的小孩,如果他都能喝一兩碗,為母的真的非常欣慰啊~
洋蔥和鮭魚塊先下鍋略炒

炒出洋蔥的焦糖味
還有鮭魚表面略焦
待會熱水入鍋
湯底就會開始變白


一般火鍋愛吃什麼菜
都可以準備
菇類和青菜一般小孩不太愛吃
但用味噌來煮 都可以吃光



將田美醬味噌在湯杓中
就著熱湯打勻打散
可以視個人口味決定濃淡

湯頭赤紅 微微發亮
整鍋都可以喝光


【漢克手工味噌七連發之五:味噌小菜】


【漢克手工味噌七連發之六:味噌滷味】

以往醃肉要準備米酒,味霖,醬油,蠔油,糖....等等,但因為田美醬味噌獨特的香氣,醃肉其實可以取代米酒和糖,也不用加太多醬油就可以上色喔!

將味噌代替米酒和糖
視個人口味加入醬油
一起醃肉

滷味內容可以試個人喜好
我同時加了雞翅 豆干
米血 還有鵪鶉蛋
蔥跟洋蔥幫助提味
這樣放進冰箱醃製一晚以後
隔天取出 電鍋外鍋加四杯水
跳起來以後就可以囉


看這色澤
是不是油油亮亮
閃閃動人呢?💓💓💓


【漢克手工味噌七連發之七:味噌滷虱目魚肚】

我先生跟爸爸都非常喜歡吃虱目魚肚,不管煎的或煮的都是,有一天去一家阿公麵攤,先生吃到滷虱目魚肚後,大為驚艷,央求我做做看。做出來其實一點也不難,我個人認為還比煎的安全(虱目魚肚油多,每次煎的時候都要像羅馬戰士拿著盾牌一樣躲來躲去),而煮的其實也不難,只是可以適時變換口味也不錯啊!
材料準備
米霖、蠔油、漢克味噌


虱目魚肚清洗過後
加入少許米霖 蠔油
味噌可以加多一點
因為味噌裡的發酵成分可以
更快將魚肉滷透
又不致於滷的太久
魚肉會散掉

這樣醃只要十五分鐘
再加入少許水漫過魚肉
開中小火煮十五分鐘
ok了!


滷出來也是油亮油亮
魚肉肥腴但不膩
也很下飯
~~~~~~~~~~~~~~~~~~~~~~~~~~~~~~~~~~~~~~~
煮完七道味噌料理,家裡的家菜已經到了無味噌不歡的地步,既可以當醬料又可以當主食,老老小小都非常喜歡。有興趣的朋友們可以參考來自ISeeYou好食集散地的 (→→→)漢克手工味噌訂購網頁,它是採用預購的方式,五月二十五前匯款完成,五月底可以出貨。廢柴知道有點久,但是好的東西值得等待啊!私以為這種東西實用度比iphonex更值得等待😁😁😁😁😁 送禮自用兩相宜.....如果錯過母親節禮物,那.....可以把預購訂單放在卡片裡也很有創意!(只有你會這麼做吧)等廢柴開發了更多的味噌料理,再來跟各位分享👐